Louisa 陳芷涵 的部落格

■ 文／張寶方（蓮花基金會常務董事）．圖／李東陽

手臂上這幾道疤痕，現在不怕被人看見了，以前我還會刻意穿長袖來遮掩。當年的失依之痛，讓我難過到必須用刀劃肌膚的痛感來蓋過。

二十三歲那年，雙親在一百零七天內相繼過世。這些年，我常想，倘若當時就認識地藏菩薩，也許一切就會不一樣了，不會發生那麼多的遺憾……

逆境中的地藏因緣
媽媽生病前，我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，從沒想過生死大事該怎麼面對。直到母親肺癌末期，即便心裡很清楚，接下來能夠在一起的時間愈來愈短了，我們還是只會故作堅強，該談的心裡話、該交代的重要事，我們都刻意避開。媽媽和我說笑聊天，背地裡卻偷偷削樹皮、吃壁虎，看著家中堆放的奇怪藥包，我心中的酸楚只敢忍到晚上躲棉被裡偷哭宣洩。

我們如此恐懼死亡，卻得不到任何垂憫。母親最後甚至因一口痰卡在咽喉而往生，沒有闔眼的遺容，讓我直覺媽媽是去了一個很不好的地方，沒能幫助母親安詳走完最後一程，我罪咎不已。這份傷痛還沒回神，父親竟也跟著因病離世。這樣的遭遇讓我幾乎無法思考，只覺得心裡破了一個大洞，不知道該怎麼辦。

當時我沒有信仰，但仍想藉著法會為父母親做點什麼，法會裡，我誦讀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，看到經上有言，地藏菩薩有一世是光目孝女，為救度亡母，她誓願救拔一切受苦眾生，「我就拜地藏菩薩吧！這樣地藏菩薩就會護念我冥界中的父母親。」甚至想著：「若多做一點功德，能讓爸媽往生更好的去處，我願意一輩子以地藏菩薩為師！」

依地藏為標竿 盡一切力
發願以地藏菩薩為標竿後，我開始思考，可以怎麼運用自己這一生？「也許我可以盡一點心力，讓處境與我相近的人，不再受同樣的苦。」心裡浮現這個念頭後，我走進醫院加入臨終照護的義工行列，學習如何陪伴臨終者和他們的家屬。我做了許多當年該做卻做不到的事，學會如何讓病人和家屬慢慢說出藏在心裡，想說卻不知道怎麼表達的心意。我懂得靜靜坐在臨終者身旁，問問他睡得好嗎？讓他說說對身體的想法。許多時候，我在心裡為他們念誦地藏菩薩聖號並祝福迴向。

漸漸地，我開始感受到地藏菩薩的慈悲，也逐漸對地藏菩薩生起信心。

六年前，我曾經帶著一名兩歲孩子，和他的父親告別。那天是大清早，一通電話告訴我，一名癌末病友突然在家中過世，需要協助。趕到他家時，屋裡大人不知所措，小孩跟著哭，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家，是父親特別為兒子準備的一間公寓。我在心裡向地藏菩薩祈願，請他給我力量。「不管孩子懂不懂，我一定要帶著他跟爸爸好好道再見。」我告訴掉著眼淚的孩子，「我們一起來幫爸爸做一些事。」我帶著他和媽媽，輕輕替往生者擦淨遺容，讓媽媽做一遍後，再讓孩子跟著做一遍，再帶著男孩幫父親穿上襪子。兩歲的小男孩，就這樣藉著為父親做的最後一件事，和爸爸說了再見。

六年過去了，孩子的媽媽告訴我，孩子今年要升小學三年級了，偶爾還會跟主動她聊起爸爸當時的情景，還說長大要幫爸爸保護媽媽。我聽了好感動，父親的離世沒有在孩子心裡留下傷痕。回想當時心裡僅有的一念，只想著，若沒帶孩子好好和父親道再見，將來孩子對屋子、對父親的記憶，恐怕會像我一樣滿懷傷痛。

看到曾經陪伴的生命，能夠很平安地去發展自己的人生，我更加肯定，地藏菩薩是何等慈悲地護念每一位眾生。而我也從中體會到，生命會藉著因緣流轉而相續，若非父母親將生命化為另一種精神，讓我領會生死的意義。我想，恐怕到現在我還是那個長不大的女孩。（楊雅穎採訪整理，完整內容請見《人生》444期）